春晓木艺|案边记
雨停得很干脆。
窗把湿气留在外面。
他把钥匙放下,先看了一眼那张案。
不是很大,靠墙。
灯在侧后,光像水一样顺着木纹走。
桌面没什么东西:书、杯、绿。
刚好够一口气变长。

朋友第一次来时说:
“你这屋子像把声音调小了。”
他笑,说不出道理。
只是觉得这张案在替屋子守分寸。
有些晚上,他把椅子往里挪半寸。
手指停在桌角的圆上,像握住一枚温润的石头。
木头不急,灯也不急。
连翻页的声音都慢下来。
星期天,孩子把画纸摊在一侧。
铅笔在木面上走,沙沙的。
他没提醒要垫纸,
因为那道细细的划痕,
以后会是“我们曾在这里”的证据。

夏天它亮一点,冬天它深一度。
一年过去,案面起了小小的光,
像时间在表面结了一层薄霜。
他忽然明白:
喜欢的不只是木,
是它把日子从喧哗里拎出来,摆在眼前。
有人来坐坐,两把单椅,中间一小几。
话题绕着孩子、工作、又回到天气。
没有情绪的高低起伏,
只有杯沿的雾,和文竹的影子。
这屋子学会了不争。

他不爱收集东西。
与其装满,不如留白。
一只白杯,一本正在看的书,
再多就像给空气加了噪点。
克制,是这张案教会他的第一件事。
夜里十点以后,灯色更暖。
他把清单折成两半,塞进抽屉。
关上那一刻,像对今天说了声“好”。
门外是人间,门里是日子。
不急,慢慢过。